第二天早上，當酷拉皮卡慢慢地從樓梯走到酒店大堂時，他的臉頰仍然因為尷尬和羞恥而火辣辣的。不過，早餐還是要吃，而他和庫洛洛都決定好在酒店地下的餐廳會見崗和奇犽。庫洛洛正緊跟在他後面，這解釋了為何酷拉皮卡非常在意背後的男人，仍解釋了他此刻緊張的心情。

那男人似乎想要一直跟在他背後並令他有這種感受，還真是惱人。

不過酷拉皮卡沒有甚麼方法可以阻止他便是了，然而除了對蜘蛛頭目所說的和做的東西作出反應，他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能找回控制，又或者令庫洛洛失去理智，那怕是一次也可以。酷拉皮卡不知道要怎樣做，他在走路的時候思考不同的丶有限的選擇，當某些東西吸引了他的註意時，他的思緒像急剎車一樣停在半路。

他能辨認出眼前紅色的身影，但那張臉在沒化妝的情況下顯得非常陌生。

「啊，」庫洛洛說，他在酷拉皮卡呆在原地時越過對方：「我看看，幫手已經來到了。」

他說著轉身瞥向酷拉皮卡的反應。

「你的朋友已經在這裏了，還需要他嗎？」

「喲~?」西索語氣輕松地打招呼，他穿著普通衣服和把頭發放下來後的樣子，帥氣的讓人感到煩躁。

酷拉皮卡開口，但他發現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確實，現在他的朋友在這座城市，西索不會有非常大的用處，除了一樣特別的東西-----就是眼下的情況，不過酷拉皮卡其實想獨自一人解決。

「我-----」男孩開口，然而不知道要怎樣繼續。

「你選了一個偏僻的小鎮去會面。」西索說，就算已經認識了一年多了，他那不懷好意的目光仍然讓人感到不適：「千裏迢迢來到這座城鎮，然後甚麼都沒有會令我非常討厭的。?」

他的眼睛看去蜘蛛頭目，眼神變得更加炙熱。

「如果你決定不需要任何幫忙的話，我可以離開。?」西索繼續說，眼睛盯著庫洛洛：「有幻影旅團的團長在身邊，你基本不需要我的幫忙；又或者這是你讓我到來的原因？?」

西索一只手指按在臉上，過長的指甲微微箝入皮膚之中，他歪著頭，嘰笑著並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然而那眼神在向旁人訴說他早已知道答案。酷拉皮卡不能回答，不能在庫洛洛站在身邊的情況下回答，他緊咬著牙，試著讓自己看來並不在意。

「你知道，這樣是不可行的~?」西索誇張地聳聳背：「但可以嘗試。?」

他終於把目光放回酷拉皮卡身上，黃色的瞳孔慢慢地丶由上而下仔細地將酷拉皮卡全身都審視了一遍，接著對上男孩的眼睛，西索嘴角的笑容擴大。

庫洛洛向酷拉皮卡身邊靠近一步。

「酷拉皮卡，」他說，把酷拉皮卡的註意力拉回來：「我們要遲到了，你的朋友在餐廳等著我們。」

酷拉皮卡咽下抗議和不信任，點了點頭。

「西索。」庫洛洛對眼前的小醜說：「你想和我們一起去餐廳嗎？」

對酷拉皮卡來說，那男人的語氣和愉悅完全搭不上邊，他不相信庫洛洛的動機，但這不是甚麼新鮮的事。酷拉皮卡來回看著眼前兩個男人，試著找出那把隱藏的刀會由誰刺出，而刀的目標又會是誰。不論是哪個男人，他都解讀不到，但為了覆仇和讓惡魔得到懲罰，酷拉皮卡已經習慣了和危險前行，現在要改變想法已經太遲了。

他越過庫洛洛和西索，直接朝餐廳方向走去，皮膚因為背後那兩道視線而雞皮疙瘩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但庫洛洛的視線對比西索不會令他過於焦慮不安，或者是那小醜一直讓人覺得不適和毛骨悚然，背後的原因最好不是因為酷拉皮卡和蜘蛛頭目曾經做過的事，最好不是。

… …事實也許就是如此。

就算時間尚早，酒店的餐廳仍然滿座，但要從人流之中找到那抹綠色和銀色的身影非常容易。酷拉皮卡走去那張大桌子，兩名年輕的男孩子已經被一桌的碗碟圍住了。這間餐廳以自助餐的形式經營早午市，崗和奇犽明顯已經開始享用早餐了。

「啊，酷拉皮卡！」崗說：「你來遲了，所以我們先開吃。」

奇犽在座位轉身，朝酷拉皮卡說：「喲。」他簡單地打招呼，眼睛隨後看去酷拉皮卡背後的兩個男人：「西索也在這裏？」

「你好。?」西索緩慢地說，語氣卻充滿不懷好意的嘲笑。

「我拜托他幫忙的。」酷拉皮卡說：「但我不知道他會來，可以讓出一個位置嗎？」

「啊，當然！」崗馬上堆起眼前的空碟子，奇犽沒有動作，他只是越過酷拉皮卡的肩頭看著西索，叉子來回敲在嘴唇之上。

酷拉皮卡坐在桌子旁邊，用了些時間整理思緒，崗和奇犽面對西索時的反應有點奇怪，他以為兩個男孩子會露出更驚訝和防備的表情-----酷拉皮卡是想避免這件事的，然而兩人只是表露微弱的情緒令他感到訝異。

庫洛洛坐在酷拉皮卡旁邊，西索只能坐在他對面，他的位置和崗只有一張座椅相隔，但那小孩看起來完全不在意。酷拉皮卡以為他的朋友會要求西索坐在遠離兩人的位置。

看著他們的互動非常有趣，不論在獵人考試時建立了甚麼競爭-----當然是在好的原因下建立-----這種競爭某程度上令眾人不由得對對方表示尊重和接受。酷拉皮卡不知道是甚麼東西令崗和奇犽對西索的態度有如此巨大的轉變，在他看著崗讓西索遞來調味瓶時，他就是情不自禁地好奇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然後… …

他總是瞥向旁邊的蜘蛛頭目。

庫洛洛，捕捉到酷拉皮卡的視線，他瞥向對方，挑起眉無聲地訊問，酷拉皮卡只是聳聳背，別過臉不再看去對方。

有幾名侍應從桌子之間走過，其中一位走來為他們倒滿咖啡，感謝庫洛洛終於把註意力從酷拉皮卡身上移開。

早餐在相對輕松的環境下度過，崗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男孩，同時對所有東西充滿好奇心。一行五人差不多吃完了，對侍應點下多一杯茶和咖啡後，奇犽對酷拉皮卡問。

「我們要怎樣離開？」他說：「你是駕車來這裏的，對嗎？」

酷拉皮卡點點頭。

「我們可以用它出城，但是對五人來說車廂會顯得擠迫。」

酷拉皮卡想了想，然後看去正觀察著他的庫洛洛。

「我們可以乘坐火車離開Sarbenia。」蜘蛛頭目過了一會提議：「如果買到提供臥鋪的車廂，可以直接前往Kyratin，但是，我建議你和你的朋友在那裏等待我們回來。」

崗看起來很驚訝：「為什麼？」

「你曾經去過流星街嗎？」庫洛洛問。

「沒有。」崗承認道。

「流星街不是讓小孩子去的地方。」蜘蛛頭目評論。

他說出這句話時臉無表情，語調輕松，但庫洛洛態度上不易察覺的轉變引起酷拉皮卡的好奇。他沈思著觀察庫洛洛的臉，直至對方看回自己，那男人歪著頭丶挑起眉，靜靜地訊問酷拉皮卡。男孩馬上別過臉並聳聳背，不過庫洛洛仍然看著他，他只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杯子裏面卻已經空了，只好緊張地放下馬克杯。

「我們準備好了嗎？」酷拉皮卡問：「我相信在日落前要走一段很長的路程。」

「而我要在路上買甜食。」奇犽加上一句。

崗首先跳下椅子，興奮地說：「我準備好了。」

庫洛洛揮手示意侍應走來，他拿出錢包，接著停下動作，擡起頭看去前方。酷拉皮卡沿住他的目光所在處看去，然後看到另外三人盯看著蜘蛛頭目。

「付錢？」西索問，聽起來被逗樂了。

就算崗和奇犽沒有開口，兩人同時毫不蔽掩的看著庫洛洛。

「你不付款的話讓我來吧。」酷拉皮卡說，想打斷眼下尷尬的局面。

「我不介意。」庫洛洛說，然後將一疊數量可觀的鈔票放在侍應擺放在桌上的托盤，他站起來說：「走吧。」

眾人跟著庫洛洛走出街道，陽光在早上已經非常猛烈，他們直接往建築物後的停車場走去，但當五人看到汽車後，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步伐並來回對望，似是在想誰要坐在哪裏。

「我坐後座。」酷拉皮卡說：「我比西索小，和崗三人能勉強坐在後座，西索可以去副駕駛座。」

「我可以當司機。?」西索提議。

「不。」庫洛洛說話的同時奇犽大聲說：「不可能！」

西索嘴角的笑容增大，但他還是走到副駕駛座的位置。他們鉆進車廂，崗夾在酷拉皮卡和奇犽之間，庫洛洛點開引擎後沈默地開車。汽車首先在一間商店停下來，奇犽買了一大堆糖果，眾人這才穿過隧道駛出城鎮。

周圍似乎沒有任何聲響，只有沙粒在隧道上方互相磨擦碰撞時發出的沙啞聲音。持續低沈的吵雜很快令兩個小孩揉擦著耳朵，酷拉皮卡可以明白他們，因為他也想這樣做，然而觀察庫洛洛的念頭更勝一籌。酷拉皮卡仍然感到煩惱，迫切的想看穿那男人，但對方只是透過倒後鏡看向少年。

當他們越過隧道的另一邊，沙子磨擦的聲音變大，接著在汽車逐漸駛離該區域時靜止下來。很快，車廂的沈默不容拒絕地壓下來，酷拉皮卡覺得自己像吸入甚麼東西一樣令呼吸變得困難。與庫洛洛獨處時的安靜很舒服-----而老天，這種認知是令他感到多麼的不自在！-----但現在，西索就坐在前面，猶如一片危險的黑霧蟄伏在一角，就像沒有人願意與之接觸。

他在庫洛洛打開車載收音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多僵硬，突兀的音樂令酷拉皮卡猛地驚醒，全身一顫。庫洛洛將收音機調至搖滾樂頻道，播出的旋律聽起來很刺耳丶不和諧和憤怒；這是酷拉皮卡一定不會選擇聆聽的音樂。

當他擡起頭時，他看到庫洛洛正從倒後鏡看著自己，酷拉皮卡抿了抿唇，他在意識到庫洛洛正故意測試自己時皺了皺眉，接著轉過頭看去窗外的環境。

就算兩個男孩子在中途玩游戲消磨時間，這一天還是過得又沈悶又冗長。酷拉皮卡嘗試閱讀，但收音機的音樂令他分心，在腦中回轉的問題更令他苦惱。他們在半路停下來吃午飯，但其他時間都在駕駛，當太陽無情地照射車頂時，車廂內的空調根本不能令裏面的氣溫清涼起來。

五人只在晚間停下來休息。

庫洛洛把車停泊在一旁，關掉引擎。他瞥向酷拉皮卡，接著走出汽車，酷拉皮卡猶豫了一會，但還是解開安全帶並打開車門，同樣站出炎熱的黃昏空氣之中。蜘蛛頭目向前踏出幾步，與車廂相隔了一段距離才停了下來。

酷拉皮卡看著對方伸展著身體，然後在他走近時轉過身。庫洛洛的眼睛看去停泊在遠處的汽車，酷拉皮卡沿著他的視線看回去，那兩個小孩已經相繼走出車廂，一起往沙丘上跑去。西索同樣站了出來，但他所在的角度令酷拉皮卡很難看去對方的位置。

酷拉皮卡把註意力放回身邊的男人身上，但眼睛很快移開。他看去西面的方向，夕陽正慢慢從遠處的沙丘之間落下，把一片金黃色的荒蕪大地染上一層橘紅色的光芒。

「你在流星街出生，是嗎？」酷拉皮卡問，眼睛卻沒有看去蜘蛛頭目。

「我是。」庫洛洛說。

酷拉皮卡點點頭，然而他不懂為何這個情報會這麼重要；他只是知道這很重要。男孩重重地嘆了口氣，接著看回汽車的位置，崗和奇犽正在沙丘上摔跤，看到他們如此精力充沛真好；車廂對於五人來說相對狹窄，但那兩個小孩總是充滿精力。

酷拉皮卡看去逐漸消失的夕陽，他能感受到庫洛洛從旁射來的視線，像是考慮著甚麼，而且具有重量。

「酷拉皮卡，你想在這個地方達至甚麼目的？」蜘蛛頭目在一段冗長的沈默後問道。

酷拉皮卡轉過臉，觀察起對方的表情，但庫洛洛的臉戴上了一副小心的丶空白的臉具，完全解讀不能。

「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酷拉皮卡說。

「你一定非常低估我的智慧了。」庫洛洛評論。

他那雙黑色的瞳孔越過酷拉皮卡的肩膀，男孩順著他的視線，微微轉身才意識到那男人正直直地看去西索。那小醜似是突然察覺到他們的目光，因為他嘴角的笑容在逐漸增大。

心中突地一涼，酷拉皮卡收回視線，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迫切地考慮庫洛洛究竟知道了多少，還有他要怎樣走出這個局面。

「不論你在計劃甚麼。」庫洛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建議你停下來，同一樣的計劃在我身上是不會實現的。」

沒有等待酷拉皮卡的反應，庫洛洛轉身走回汽車。酷拉皮卡顫抖著呼吸，慢慢舒出壓在胸口的濁氣，他閉上眼睛，靜靜地數了三下後再次睜開。

這一定要成功，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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